第二十四章 酒后吐心声
这突兀的一问让汤俊讶然，“老黑，我为什么要恨你？”
“这些天来，我一直与你作对，给你难堪，今天还准备把你赶出连队。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，你难道心里就对我没有任何想法？”老黑继续问道。
汤俊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，说：“老黑，要说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。”
一听这话，老黑的心陡然一紧，瞥着眉头，脸色带着紧张的神色。
汤俊看到老黑的样子，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自己，赶‘紧解释道：“老黑，你别误会，我说的想法并不是对你有意见。要不然，我为什么跟你说那些掏心窝的话呢？”
老黑的眉头这才有所舒展开来，“那是？”
“我觉得你不该这样自暴自弃的过活着，在这个连队里，要知道你的作用远大于我之上。”汤俊说。
老黑笑了笑，说：“汤连长，我只是个大头兵而已，能有什么作用。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。”
“怎么没作用？你有这样百步穿杨的枪法，有这样的拼刺能力。最重要的是，你有着非常丰富的战场经验。你的作用是这个连甚至可以说这个营的任何人所不可比拟的。”
“老黑。”汤俊语重心长地喊了一声，“你明明可以不去做一个废人，为什么非要选择成为一个无赖一样的人？你可以做的更好，让自己活得的更有意义，你打了这么多年的仗，比我还明白这生命的脆弱。你难道就愿意自己死了都被人吐口水，被骂成窝囊废么？”
不知是被有所鼓舞，还是想起了曾经伤心的往事，汤俊激动地声音让老黑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。
“自从小鬼子打进咱们国家以来，我们军队是连连败退。丢了多少的美丽山河，多少的老百姓在背后骂着我们，这个你不是不知道吧？”汤俊试探地问。
“我们他妈的愿意打败仗？那些个老百姓就他娘的会动动嘴皮子，这些年来我们多少弟兄在打小鬼子的战场上流血牺牲。可是这有什么办法？先不说鬼子的武器有多厉害，就说说那些个上面当官的，有几个为我们考虑的？老子不知道吃了多少次掺了黄沙的军粮，不知道多少次被这些个狗日的耍，一会儿打鬼子的，一会儿又打自己人的。多少的弟兄就这样白白死了。谁替他们想过！这些事情那些个老百姓会知道？”
老黑越说越激动，呼吸也略显急促，身子也跟着微微抽搐起来，眼角也溢出了泪花，不过很快就被他用衣袖擦去。
过了一会儿，老黑情绪慢慢冷静下来，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。他直接端起碗，简单的在桌子上磕了一下，就将一碗酒喝下了肚。
虽然汤俊的本意是自己先干为敬，但为了照顾老黑，只好客随主便，跟着干了这碗中的白酒，喝完后，还特意将碗拿起来倒转，示意对方碗中已无酒。
汤俊紧接着又将酒在两人的碗里倒满，“来来来，快点吃菜吧，这烤鸡是村子里的大户王老财晚些时候送过来的。我想村民那已经送过粮了，这鸡留下来了给自己开了个小灶。”说完，自己率先撕开一个鸡腿吃了起来。
这下老黑再也忍不住了，其实肚子再来之前就已经饿的“咕噜咕噜”叫了，只不过由于不清楚汤俊的用意何在，刚才一直在忍着，不过通过这一番交谈，他已经相信汤俊喊他过来，的确只是谈心而已。
在狼吞虎咽中吃完一只鸡后，汤俊再次举起碗，说：“老黑，这次我敬你。”还没等老黑回话，酒就已经下肚。
老黑苦笑了一声，也喝了个干净，看来今晚这是要不醉不了归了。
两碗白酒，两人都有了微醺的感觉。
“老黑，白天你说如果我比赛赢了你，以后都会听候我的命令，但我却想真正地问你一句，你对我这个连长，是真的服气么？”汤俊借着酒劲，问出了这句话。
“呵呵。”老黑干笑了两声，“说实话，你汤连长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个酒囊饭袋的废物连长确实不一样，你汤俊确实有真本事，不虚伪，对弟兄们也不错，也很有理想抱负，不然你也不会对我说出那些话。”老黑说完伸出右手向对方竖出大拇指。
汤俊听到这样的评价，心里自然十分开心。
“但是…”然而老黑话锋又一转，“要论这服气，我却只服你一半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汤俊随即问道。心理同时猜想这一半丢失在了哪些方面。
老黑嚼完几粒花生米，说：“因为仗还没有开始打，这战场可不比平常，我还不能确定你到时候真打起来会不会抛弃弟兄。要知道我遇到过很多打仗前大话说的比谁都好听，但真打起来，那缩的比乌龟还厉害的军官。”
这老黑确实是名经验老道的老兵，深知“是骡子是马，拉出来溜溜”这个真理。汤俊情不自禁的佩服起他来。
“老黑，既然你已经服了我一半，那能不能答应我件事？”汤俊问。
“啥事？”
“你能不能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打起精神，不在像以前那样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，也许你有过一些悲痛的回忆，我听说你有个好兄弟在上次战斗中牺牲。但你作为老兵应该明白战争就是这样的，就是没有人情味，就是不讲道理，不会对任何人有所悲悯。”
老黑低头陷入沉思，汤俊见此便继续说道：“这一切一切的都是因为这场战争，而小鬼子就是这场战争的挑起着，因为他们，我们多少同胞惨遭杀害。因为他们，多少人妻离子散，家破人亡。因为他们，我们多少的好兄弟，好战友牺牲在了战场。因为他们……”
“连长你别说了！”老黑闪着泪花打断道：“你说吧，你想让我老黑做什么？”
汤俊点点头，“老黑，你的好兄弟已经牺牲，但你的路却还在继续。既然活着，就要为自己或者为那些死去的人做些什么。我来到连队任职的那天就想把这个连带好、带强，让他们不被老百姓所唾弃，不被敌人所看不起。相反，我要他们让百姓尊敬，让自以为是的敌人胆寒！”
“老黑，如果我汤俊能带出这样的一支队伍，就是战死沙场又有何惧哉！”汤俊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，俯下身子拍着胸脯对一脸惊愕的老黑说道。
“汤连长，你…你这是。”
汤俊一把抓住老黑的双手，激动地说：“老黑，打起精神来吧。你是个好兵，连队的大多数人都在像你看齐，你应该拿出自己的本事和一个老兵该有的样子，鼓舞这支队伍的士气，我要我的兵，每个都有精气神，而不是整天病秧秧的模样，我说的，你能明白么？”
老黑怔怔地看着汤俊，后者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。
突然间，两人陷入了沉默，汤俊表面镇静，内心却在焦急地等待着老黑的回答。
沉吟片刻，老黑终于开了口，“汤连长，我老黑懂你的意思，我可以帮你，但你要是真的想服众，光靠我还不行。”
“还需要什么么？”汤俊迫不及待地问，能得到老黑帮忙已经让他有些欣喜若狂。
“我的那些老弟兄，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，其实他们都不坏，只是跟我一样，看透了这部队的黑暗。你汤俊要是想抓住弟兄们的心，就得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，让他们知道你是位为下面弟兄考虑的军官。”老黑缓缓道来。
“哪些才叫实实在在的事情？”汤俊感觉离自己的计划就差这么一步了，赶紧问道。
老黑想了想，说：“那我老黑就直说了。”汤俊一个劲地点头。
“汤连长，这些天来，您也看到了，我们的伙食一天只有两顿不说，还都是喝粥。最多搭上一两个馒头，完了给的菜也都是青菜萝卜南瓜这些，一点油水没有，菜很多还都是坏的。”
老黑说道这，先停了下来，等待汤俊的反应。
自从担任连长以来，汤俊也觉得这样的伙食的确不像样，不但质量不过关，数量还少，每天都吃不饱肚子，看到老黑忽然地停下，他立即挥挥手，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。
老黑于是接着说：“我说到这，相信您汤连长肯定知道所谓实实在在地事情是什么了。是的，就是改善弟兄们的伙食！而且过两天新兵也要来了，既然您想要练出好兵，那就避免不了需要大量的训练，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。这样的吃食明显是跟不上体力消耗量的。于情于理，于公于私。都应该改善伙食，最起码的，要吃上大米饭吧。”
汤俊听完话后，皱着眉头陷入沉思。这样主意他不是没有想过。但军粮的供应哪轮到他这个小小连长来指手画脚，可是，这老黑说的也实话，改善伙食确实是服众最有效，最实在的一种办法。
一时间，汤俊感到有种左右为难的感觉。
蜡烛已经烧到底端，烛光也越发昏暗。当老黑吃完最后一粒，花生米的时候。汤俊终于做出了决定。
“老黑，我答应你，一定会让连队的伙食得到改善！让每一个弟兄都能吃饱肚子，不光吃饱，还要吃好！”
“真的？”老黑也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，上头以灾情为借口降低基层部队军粮供应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，但那些个上面的人却每天胡吃海喝。这汤俊真的有这样的能力？
“军中无戏言！”汤俊信誓旦旦地回答。
就算困难又怎么样，为了自己的理想，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，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闯。汤俊想定了主意，就不会再有动摇。
“好，汤连长你是爽快之人，我老黑敬你。”老黑举起酒杯，“前些时候冒犯您的事情，也请汤连长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“哪儿的话，我敬你才是。”两人又开始了推杯换盏。
当蜡烛烧尽最后一滴烛油，醉醺醺的两人才互相道别。
